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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归容钰宋钰

颜不鸣33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去农庄收租时,我收养了一个弃婴,此后更是将他视若珍宝。直到十五年以后,他的亲生父母来找。那个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们娘三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事后弃婴宋钰便叫嚷着要回去认祖归宗。还说什么养恩哪及生恩大。我多年含辛茹苦教养他长大竟不敌他们今日所见这一面,也罢,就当我养了一只白眼狼。未曾想他竟一再背着我去铺面支取银钱,供家里吸血。我明令禁止后,他竟伙同父兄将我残忍杀害。再睁眼,我直接选择路过,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1、再睁眼时,我仍然忘不了棍棒落身的痛感,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冒汗。脑海中依然残留着生前他们几人戴着面巾伙同土匪强盗,半夜闯入我的家中,抢走所有的银钱,将我活生生虐打致死的场景。事后更是一把火将我辛苦置办多年的宅院烧了个干净。...

主角:容钰宋钰   更新:2025-05-28 18: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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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容钰宋钰的其他类型小说《子归容钰宋钰》,由网络作家“颜不鸣33”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去农庄收租时,我收养了一个弃婴,此后更是将他视若珍宝。直到十五年以后,他的亲生父母来找。那个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们娘三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事后弃婴宋钰便叫嚷着要回去认祖归宗。还说什么养恩哪及生恩大。我多年含辛茹苦教养他长大竟不敌他们今日所见这一面,也罢,就当我养了一只白眼狼。未曾想他竟一再背着我去铺面支取银钱,供家里吸血。我明令禁止后,他竟伙同父兄将我残忍杀害。再睁眼,我直接选择路过,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1、再睁眼时,我仍然忘不了棍棒落身的痛感,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冒汗。脑海中依然残留着生前他们几人戴着面巾伙同土匪强盗,半夜闯入我的家中,抢走所有的银钱,将我活生生虐打致死的场景。事后更是一把火将我辛苦置办多年的宅院烧了个干净。...

《子归容钰宋钰》精彩片段

去农庄收租时,我收养了一个弃婴,此后更是将他视若珍宝。

直到十五年以后,他的亲生父母来找。

那个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们娘三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事后弃婴宋钰便叫嚷着要回去认祖归宗。

还说什么养恩哪及生恩大。

我多年含辛茹苦教养他长大竟不敌他们今日所见这一面,也罢,就当我养了一只白眼狼。

未曾想他竟一再背着我去铺面支取银钱,供家里吸血。

我明令禁止后,他竟伙同父兄将我残忍杀害。

再睁眼,我直接选择路过,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1、 再睁眼时,我仍然忘不了棍棒落身的痛感,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冒汗。

脑海中依然残留着生前他们几人戴着面巾伙同土匪强盗,半夜闯入我的家中,抢走所有的银钱,将我活生生虐打致死的场景。

事后更是一把火将我辛苦置办多年的宅院烧了个干净。

皑皑白雪中,我拢紧身上的披风,悠悠叹了口气。

幸得老天垂怜,重活一世,我定不会再收养这般狼心狗肺之徒。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路边的大树下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声。

声音渐弱,像猫儿一样。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鼻涕眼泪糊满了小脸,骤雪初下,冻的他的脸颊都红通通的一片。

同样是这张小脸,会在十三年后,面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时,笑着对我说:“父亲,这些年来您不是一直喜欢教育儿子么,过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也是时候让儿子替您享受享受了。”

我闭上眼,吩咐车夫不用理会,继续赶车。

身后传来弃婴更加响亮的哭声,似是对命运的不甘,又似是对我的呼喊。

我死死的抓住身下的坐垫,没有半分动容,直到下车,才缓过神来。

找到衙门的捕快,向他说明了事情的缘由经过:“是的,大原村五里处路边,有一个弃婴,我从未见过。”

上一世,我以为这是老天对我的垂怜,可怜我幼年失怙,中年丧妻,孤苦伶仃一人独活于世,所以才将这么可爱的小孩子送到我的身边。

初见他时我当即脱下了身上的大髦斗篷,将他紧紧裹在怀中,生怕他冻坏半分。

宋钰他从小体弱多病,高烧不退,为了方便照顾他,我甚至专门为他聘请了一名府医,一宿一宿的守在他床边更是常事。

后来他慢慢长大,顽劣的性子屡屡闯祸,每次都是我跟在他身后花银钱摆平。

为了让他知礼懂事,我四处求人花费重金才将他送入县学,不求他出人头地,只希望他能读书明理,做一个正人君子。

到头来他却怨我对他管教甚严。

如今看来,有的人,有的事,冥冥之中早有天意,只不过有的人之所以会遇见,都是孽缘。

这一世,我且要睁大眼睛看看,没有我这个一心为你着想的父亲庇护,你又能高飞到何处。

2、 慈幼院的管事见到我,笑的满脸褶皱,直说我是个大善人,还说这里的孩子如果有幸被我收养,是他们的福气。

管事说:“宋老爷,前些日子贵府小厮传话说了您的要求,找一些年纪尚小的孩童,男孩女孩皆可,我们都为您安排好了,这些都是关于他们的身世来源。”

管事递给我一沓纸张,不算厚,目测只有十几个。

我随意翻了翻,问道:“他们的身世可都清白?”

这也算是我目前最关心的一点。

在我看来,能力天赋如何,都不重要,为人正直善良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前世宋钰的亲生父母找来之前,宋钰至多是不做课业,贪玩享乐,课堂上将夫子气的头疼,没想到他的亲生父母找来之后,在他们怂恿之下,竟对我起了杀心。

那晚,我刚从店里查完账目回府,就听到正厅内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我诧异的看了管家一眼,还未说话,宋钰已一脸笑意的向我飞奔而来。

他一脸激动的对我说:“父亲,您看,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来找我了。”

我环视四周,只发现站在他身后的那对中年夫妻身上穿着一身打补丁的衣服,满脸皱纹,俨然一副饱经岁月风霜的模样。

似是注意到我眉眼间的疑惑,他的亲生父亲走上前,拂起他耳边的碎发,指着上边月牙形的红色胎记,一脸自信的对我说:“这就是小三,生下后耳边就有一处胎记,错不了。”

宋钰对突如其来的触碰似有些不适,无意间后退了一步,注意到他的亲生父母脸上心痛的表情,他又鼓足勇气,直直的迎向我的目光。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到他说:“父亲,他们确实是孩儿的亲生父母,他们没有骗我,这么多年,我总算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宋钰懂事以后,以防他从不相干的人口中听取闲言碎语,我就亲口告诉了他的身世,也曾亲口答应过他如果他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我可以托人帮忙寻找。

但是直到这一幕发生在我眼前,我承认我有些私心,不想让他跟着他们离开。

这是我养在膝下,含辛茹苦十二年养大的儿子,一时间就要让我拱手让人,我又怎会舍得。

未曾想宋钰已经抱着那对夫妻的胳膊,一口一个爹娘叫的亲热极了。

语气里的欣喜与轻松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坐在主位上,神思一阵恍惚,良久才平复好心情,闭了闭眼,缓缓开口:“当年,我是在路边捡到的这孩子,他是被你们丢弃的吧。”

丢弃,这两个字我之前从未对宋钰说过,生怕刺激到他幼小而稚嫩的心灵。

如今却顾不得许多,这是一场关于争子之间的大战,我必须用尽一切手段,哪怕口不择言,只要能打消他们的念头,留下我的孩子,我什么都可以做。

3、 未曾想那对夫妻毫不慌乱,像是胸中早就有了应对之策的模样。

他们说:“乡下人家里穷,实在是没办法生怕养不活他,我们才逼不得已为他寻了个活下去的办法,遇上一个好人家,不至于跟着我们过苦日子,家里好几个小子,饭都不够吃,更别提将来给他们娶媳妇儿……” 我不想听他们诉苦,更不想听他们找各种理由,直接出口打断:“宋钰他应该不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也不是最小的孩子,为什么你们单单选择要丢弃他?

所以他是你们最不在意,可有可无的那个孩子,不是么?”

听了我的话,宋钰热泪盈眶,苦苦哀求:“父亲,您别说了,别说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神色慌乱,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半晌,那个妇人走上前来,跪在我面前: 她说:“宋老爷,我知道您对小三有养育之恩,舍不得这个孩子,可他是我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他还是个男孩儿,要不是走投无路,为了让他过好日子,我又怎么会舍得把他扔掉啊,与其陪着一大家子饿死,还不如让他寻个活路,他是我最疼爱的儿子啊。”

妇人说的情真意切,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容钰当下就被这番话打动,连忙上前扶着她起身,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好像我才是那个逼得他们母子分离,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般。

我闭上眼睛,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胸口,忽略那感天动地的认亲场面。

当宋钰亲耳听说家中还有兄长和幼弟时,脸上的欣喜就做不得假。

前些年还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他就喜欢伙同一些男孩子,胡作非为,学书中的古人一般,桃园三结义,非要缠着那些孩子同他回家。

那时他每次下学回家,都会一脸羡慕的说别人家都有兄长幼弟,唯独宋府只有他一个,孤单冷清的很。

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

那夜,宋钰就不顾府中下人阻拦,叫嚷着要同亲生父母回家。

他一边挣脱束缚,一边大喊:“父亲,您为什么不让孩儿与父母归家,那才是孩儿真正的家,您这般阻拦,是想置孩儿于不孝么?”

我苦苦劝阻,语气近乎恳求:“钰儿,先让他们住在府中,父亲派人查清楚了,确认他们是你的父亲,再让你回家好吗?”

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却对我恶言相向:“都说养恩不如生恩大,儿原先是不信的,如今也不得不信了,您曾经答应过我会帮我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今怎么找到了,您却反悔了,难不成只是蒙我么,我只想要父母的疼爱,这也有错么。”

听了他的话,我很是心寒,向他确认:“所以为父养了你这么多年,连半分恩情都没有吗?”

他冷冷一笑:“您那不叫疼爱,您那是逼迫,想让我带着宋府更进一步,在您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帮您增添名声的工具罢了,若是真心疼爱我,又怎会事事逼着我,从不问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怔愣的一瞬,他已带着他的亲生父母向府外跑去,生怕会留在宋府一般。

管家看了看宋钰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我,迟疑着开口:“老爷,就这样让他们把少爷带走吗?

我们不派人去追吗?”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

也罢,既然他想走,就都随他去吧。

4、 慈幼院的掌事办事很是妥帖,挑选出来的这几个幼童都是按照我的要求准备的。

身世清白,品行端正。

我一一翻看着这些纸张,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选谁才好。

这时,门口站了一个小男孩儿,身上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单衣,眼睛浓黑如墨,一脸希冀的看着我。

每当我看过去,他却又将头低下,也不言语,躲避着我的视线。

这个小孩儿很有意思。

掌事随着我的视线看了看门口,向那个孩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屋:“无涯,你过来,这是徽荣记商行的宋老爷,进来给宋老爷请安。”

门外的那个小家伙挪着步子走进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说:“宋老爷好。”

我点点头,又听闻慈幼院管事说道:“这孩子命苦,他娘生他的时候男表,父亲是个猎人,上山打猎遇到被大虫追赶的村民,热心相救,最后走投无路,被迫跳了山崖,尸骨无存。”

听到这话,我内心有所触动。

当即低下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儿,耐心的问道:“你的名字是叫无涯,对吗?”

小无涯安静的站在一旁,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声音很轻的喊着:“宋老爷。”

我摸了摸他的头,总觉着他胆怯又期盼的目光很有趣。

小家伙从怀中拿出一颗糖,放到我手中,他说:“宋老爷,听灶房婆婆说您今天要过来,这是无忧偷偷攒下来的糖,送给您。”

劣质的暗红色糖块已有些黏腻,却是我这么多年吃过最甜的一块糖。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出心里的疑惑“为什么要送我糖,你攒了这么长时间,不会舍不得吗?”

他扭了扭手指,声音低低的说道:“您是个好人,以前村里遭灾,您派人去乡下分粮食,我见过您。”

那些年来我对宋钰掏心掏肺的疼爱,都没能换来他的一句关心,看着眼前小小的稚子,因为一面之缘感怀到现在,可真叫人心疼。

我笑着逗他:“那你是不是得知我要来,所以刚刚一直守在门外?”

他手足无措的揪着自己的衣角,将露出脚趾的棉鞋向后缩了缩,小声回答:“宋老爷,我就是想再见您一面,亲口跟您说一声谢谢。”

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笑着说:“傻小子,以后每天都能让你见到宋老爷。”

5、 慈幼院的掌事送我们离开慈幼院正门时,刚巧遇到抱着宋钰来的衙门捕快。

路过我身边时,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宋钰早就不哭了,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我,此时的表情根本不像一个新生幼童脸上应该出现的。

怀中的无涯似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原本紧抱着我脖子的双手陡然松开,我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出了何事?”

无涯小心翼翼的回答:“宋老爷,我知道最应该被收养的是像这这个小弟弟一样刚出生的孩子,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您要是想带这个小弟弟回去也无事,我明白的。”

我心头一震,这孩子心思竟如此细腻,紧了紧抱在他腰间的手,直接言明:“宋老爷想要收养的孩子就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莫要胡思乱想,容易长不高。”

说罢我直接抱着无涯上了马车,再也没有看宋钰一眼。

无涯小小年纪,懂事至此。

再加上幼年失怙,这些年的日子想必算不得好过,心思又细腻,慈幼院收养的孤儿那么多,争抢打闹在所难免。

这样的孩子,还能保持向善之心,实属难得。

以后我自会尽我之所能好好护着他。

马车上,我看着言行拘束的无涯,尽量端出一副温声细语的模样:“无涯,日后你就是我宋青山的养子,名为宋时桉,你日后一定要记住,明白吗?”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亮亮的,闪着憧憬的光,当即双膝下跪请安:“父亲在上,请受时桉一拜。”

我笑了笑,扶他起身,缓缓说道:“桉树挺拔如行人,枯枝新芽两重身,你幼时虽历经苦难,但为父相信日后我儿定会前程无量,如同新生。”

马车渐行渐远,身后传来宋钰的哭声越来越弱,拐了一个街角,时桉轻声的叹了口气,只说那个小弟弟真可怜。

听到这一声哀叹,我不禁想到前一世我捡到了宋钰,所以失约于慈幼院的承诺,那时这个一直守在门口,只盼着见我一面的小无涯该有多么伤心。

日后,我务必要对这个小家伙更好一些。

6、 原以为此生和宋钰再无瓜葛,也不会有任何牵扯,无奈短短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我竟收到了衙门的传召。

当日带宋钰亲自去慈幼院的捕快找到我,说:“宋老爷,也不知您还是否记得当年被您在路上偶遇的弃婴,这个孩子自从会说话后,就一直喊着您的名字,想要见您一面。

慈幼院的掌事已将此事禀告了县令,还请您移步随我们走一趟。”

我定了定心神,缓缓点头。

刚出府门,遇到了下学而归的时桉,这个臭小子看着衙差亲自登门,心中的担心溢于言表,直说要跟着我一同前去。

马车刚停下,就看到等在慈幼院门口的掌事,时桉下了马车,恭敬有礼的向他作揖,而后站在我的身后,俨然一副守护者的姿态。

我回头冲他笑了笑:“臭小子,去看看你当年的小伙伴儿吧,为父无事,一会儿自会派人去找你。”

和掌事打了声招呼,时桉一步三回头的不舍离开,回顾张望着我脸上的神色。

慈幼院掌事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模样,目光含笑的看向我:“宋老爷,这些年您费心了,时桉这孩子让您教养的真好,刚才见他的第一面,我都有些不敢认,再不见半分当年瑟缩胆怯的模样。”

我无视他的讨好,淡淡地说道:“走吧,掌事的特意找我来这一趟不是只为了叙旧的吧。”

刚刚会走的宋钰神色蔫蔫的趴在桌上,口中不停说着:“我要见宋青山,他是我的父亲,他怎能弃我于不顾。”

掌事呵斥了一声,他转过身来,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想扑倒我的面前,只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收敛回去,一脸委屈的看着我说:“父亲,您终于来接孩儿回家了,孩儿还以为您生孩儿的气,不要孩儿了。”

我皱眉看了掌事一眼,只见他无奈的为之辩解:“这孩子也不知是幼年早贵,还是怎么回事,每天嚷嚷着您是他的父亲,已经连着两日绝食了,再饿下去老夫真怕出个意外。”

我点了点头,将目光转投宋钰的身上:“哦,你说我是你的父亲,可有证据,我怎不记得有过你这么一个儿子。”

宋钰听了这话,神色不耐的回答:“我说宋老头,你别给脸不要脸,小爷我已经好声好气和你道歉了,你还要如何,明明该被你带回家的人是我,这些年来你对我不闻不问,把我丢在这慈幼院,日后不怕我不给你养老送终么?”

一如既往的愚蠢。

7、 我转过身目光直直的看向慈幼院的掌事,声音淡漠的开口:“您也听到了,这孩子可能是从其他孩子口中得知,心中有些羡慕,可宋某要收养谁,还轮不到一个三岁小儿为我做主,日后若是再因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污蔑于我,宋某虽不才,也要拉着您去公堂上好好说道说道。”

慈幼院的掌事从未见过我这般动怒的模样,以往我每次带小厮来捐赠衣物的时候,总是端着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发怒。

往日总觉得没必要,重活一世,才想清楚很多。

以德报怨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眼见我准备提步离开,宋钰再也按耐不住,从身后跑过来,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父亲,钰儿知道错了,求您带钰儿回府,父亲。”

慈幼院掌事见到眼前这一幕,神色有些为难,试探的开口:“宋老爷,您看这孩子,许是见您亲切,和您有缘,所以才把您认作父亲,要不您就通融一下,成全这孩子的一片孝心。”

我蹲下平视着眼前的宋钰,缓缓抬手,他以为我会想以往一样,疼惜的摸着他的头顶,其实我只是为了掰开他的手。

从他袖中拿出了还剩小半个的馒头,这是他前世惯用的伎俩,每次不想上学,偷懒耍滑都会用这一招。

我捏起馒头碎屑,嘲讽的看了管事一眼,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身后传来管事的斥责声:“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学会偷奸耍滑,欺瞒师长,着实不像样子。”

“宋老爷已有属意的人选,你还是莫要白费功夫,日后安心呆在慈幼院,待成年之时,方可离开,寻一条出路。”

声音冰冷而无情,慈幼院掌事终于看透了他的本性,不再被他无辜示弱的模样所欺骗。

8、 时桉正在同往日的那些小伙伴儿一起分享学堂的趣事,身上带着的零嘴儿也一一分散。

看到我来找他,小小少年已向众人行李,准备同我回府。

看着他脸上难得的轻松自在,我笑着说道:“回府也无甚要紧的事,你在这儿多待一会儿也无妨。”

身后追逐而来的掌事一脸歉意的看着我,再三邀请我去正厅坐一坐。

生怕我停止这些年来对慈幼院的捐助,反复解释:“钰儿这孩子平日里也不是这个样子,可能是从小没见过父母,又听到其他小伙伴儿说过无涯的事情,就佐了性子,日后我会命人严加教导,绝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叫嚷声,隐约间还有时桉辩驳的声音。

听到动静,我和掌事对视一眼,抬步向院子走去,一群孩子围着时桉和宋钰。

宋钰眼中含泪,神色无辜而可怜:“宋时桉,我知晓你不是故意推我的,我不疼,你不用自责,我一点都不会怪你。”

他小小的手掌上擦出了一抹红痕,我暗地里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就能对自己下这般狠手,怪不得前世会伙同父兄将我杀害。

时桉紧紧的抓着衣角,一脸无措的站在一旁,脸色苍白,额间滴落几滴热汗。

我轻轻拥住他的肩膀,给他全力的支撑。

只听得慈幼院掌事声色俱厉的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钰低着头,小声说道:“刚才我作了首诗,哥哥许是羡慕,走到我身边,问我怎么这般聪慧,无意中推了我一下。

是我没站稳,摔在了地上,不怪哥哥,是钰儿不小心。”

我抬头看了掌事一眼,而后揉了揉时桉的发顶:“莫怕,为父在这里,谁也不敢欺负你,你将方才之事尽数说与为父,为父自会为你做主。”

时桉缓了缓心神,站在原地,冷静清晰的道出事情原委:“方才这个弟弟突然说要作诗,读完诗后就朝我走了过来,一直拉着我的手,突然自己不小心摔倒,就说是我推得他。”

这两番言辞相比较,明显是宋钰的更符合逻辑一些,掌事为难的看着我,说:“钰儿这孩子确实聪慧,三步便能作诗,过目不忘,于读书一事上很有天分。”

慈幼院的其他孩子也为宋钰作证,说他确实聪慧,还说各种难听的话来污蔑时桉。

“我看他就是嫉妒钰儿比他聪明。”

“被宋老爷收养又能如何,天生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不见得比我们强多少。”

我皱了皱眉,问时桉:“是谁和他们说的你不会作诗,平日里收敛也就罢了,如今都被人欺到头上了,还不敢吱声,你心中可还记得为父教导你的话。”

时桉被我带回府的第二天,自己提出要好好读书的要求,之后我就花费重金为他聘请了两位名师,君子六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就算比不上当代大儒,宋钰前世那吊儿郎当的水平,显然是不够看的。


9、 上一世宋钰同龄的玩伴儿都去了学堂,回府就吵吵着要去学堂,别人学什么他就学什么,结果上了几堂课就本性显露,戏弄夫和子同窗,在他们的书上画王八更是家常便饭。

时桉和他截然相反,课业从不需要旁人督促,平日里勤学苦练,还会学习数算帮我处理各个铺面的账目。

时桉落落大方的看着我的眼睛:“父亲,是时桉幸运,遇到了您,他们不像时桉命好,可以拥有去学堂读书的机会,儿子明白,他们只是羡慕,并非刻意为难。”

我心中了然,再一次回到慈幼院,与当年苦苦挣扎完全不同的境遇,看到昔日同伴羡慕的眼神,他还能包容理解,从不高高在上炫耀自身富足的日子,而是满怀感恩,不愧是我宋青山悉心教养的儿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时桉,父亲懂你的想法,只是如今你也要想办法自证清白,众口成烁,来日你若上了考场,遭人诬陷,对方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可明白,一味藏拙并非好事。”

时桉沉稳点头,缓缓开口,声音冷冽如碎石投落湖面,泛出一阵阵涟漪,引人注目。

小小少年立于堂前,从容不迫:“方才听闻这位弟弟做了一首关于‘读书’的古诗,时桉不才,也想请诸位师长品鉴。”

“耳闻窗外读书声,文如匕首赋如虹。

书生意气为苍生,为民请命承笔中。”

刚刚读完,四周一片寂静。

宋钰一脸惊诧的瞪大眼睛,满目不可置信。

高低立现,再无人质疑时桉的才华。

我摸了摸他的发顶,一脸笑意,而后看向早已怔愣的掌事:“宋某以为,才能如何是个人天分,但品行如何,关乎慈幼院的名声。”

掌事看了看时桉,又看了看沉默的宋钰,迟疑着解释:“他不过是一个三岁的稚童。”

我冷声回答:“时桉如今也才五岁,从未说谎骗人。

品行如何,与年龄无关,希望您能严加管教,莫因他一人污了慈幼院的名声。”

掌事虚行一礼,连连道谢,再三言明日后定会加强对宋钰的管教。

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后,我牵着时桉的小手,向院门外走去,声音低沉:“我们该回府了,一会儿父亲带你去如意居吃晚饭如何,你不是一向爱吃如意居的醉皮鸭么。”

时桉羞恼的瞪了我一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父亲,您不是答应过我,不在外面说儿子贪食么,怎的说话不算数。”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无意中看到宋钰一脸阴狠的看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这一世,我又怎会如你所愿。

10、 此次来慈幼院,与三年前的心情截然不同。

三年前,自发现襁褓里宋钰沉着冷静的目光,我就在怀疑他是否同我一样,也有前世的记忆。

今日一见,更加确定了我心中的猜测。

早知如此,当日我就该随他在大雪天自生自灭。

随即又想,那样做岂不是便宜了他。

前一世我费尽心力供他读书,为他寻的名师,只盼他出人头地,来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可他却选择只见了一面的亲生父母,既然他这般不知好歹,我倒要看看,他能如何把一手烂牌,翻出成功的花样。

三年前我之所以选择没有赶尽杀绝,就是因为心中还存有一丝善念,毕竟这一辈子的他尚未害人。

更何况我有了时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只要宋钰安分守己,不主动招惹,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放他一马。

可他偏偏要把所有人当成傻子,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既如此,我便成全他。

他想回到前世的生活,真正是痴人做梦。

前一世我死后,出生时能选择将他丢弃的父母,利用他获取宋府家财之后,又会如何待他,不难想象。

否则他又会一改往日作风,痴缠着我带他回宋府,前世他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以后,过得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美好,所以如今才会有这般大的执念。

眼看着失望落空,重复上一世的悲惨经历,他心中又会作何想。

这比让他去死痛苦多了。

时桉考中秀才在县学求学之时,下学归家后说县里出了一个神童,同他们一个学班。

我早有预料,宋钰不知用了何种办法,也去了县学读书。

只是以他前世的才学,能考取秀才已属难得,上一世若不是我命人严加督促,他连童生都考不上。

截题破题,过目不忘,宋钰成为下一届府试解元的热门人选,县学里更是盛名在外。

只不过风光并未持续多久,不过短短一年,他就泯然众人,声名寂静了许多。

原是县学组织的考试,他被夫子当堂抓住携带小抄,只为保持头名的地位。

上一世他的天资本就有限,并非聪慧过人之辈,更何况他的性子懒散,没有定性,在学堂不拖后腿已实属不易。

时桉却说这一辈子他是想好好读书,吃饭睡觉走路都在默书,只是愈发晦涩的破题,截题,绝非几本书就可以轻易解决。

11、 连着好几次,宋钰考的答卷都没有得了甲优。

上一世的他能考取这个成绩,我已经心满意足,觉得祖宗保佑。

可对幼年成名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嘲讽,赤裸裸的嘲讽。

他想努力读书,可条件并不允许。

自三年前我断了对他的全部资助,宋钰的一身傲骨早已被世俗压弯。

面对师长失望的眼神,尤其是同窗的冷嘲热讽。

可想而知,宋钰的心境不会产生天差地别的落差感。

他想一世无忧,安心做个勤快能干的闲散二世祖。

可他失败了。

府试宋钰落榜,神色很是落寞。

回来清水县以后,宋钰好像已经放弃科举了,不再热衷于读书,反而时常去铺面以我的名义,支取家中银钱。

那天我路过县学,正坐在马车里等时桉下学,宋钰已近身凑到马车跟前,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宋老爷,小可有一件事要禀报于您。”

我一脸新奇的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们以前是不是有过一面之缘,为何见你这般熟悉,好像相识很久一般。”

他目光欣喜的看着我,声音有些雀跃:“幼年时在慈幼院曾有幸见过您一面,总觉得您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就像许久未见的亲人一样,只不过那里的孩子太多了,您对我没有印象也理所应当。”

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你刚才说要告诉我的事情究竟是何事?”

他眼神不安的望了望四周,而后贴近我的耳根低语:“十三日后县里会涌入一批灾民,米粮棉花届时供不应求,您可以提前储存一批,以防不时之需。”

说罢深怕我会犹疑的样子,紧接着说道:“宋老爷,您一定要记得提前储备好这些东西,它会让您的财富更甚。”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前世清水县的确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当时由于库房内储备的物资太少,涌入的灾民在城郊发生了暴乱,半夜进入城内抢夺衣食,死伤无数。

宋府大门连着关了数日,府内众人心惊担颤,我时常对着管家感叹,若是多储存一些赈灾用的东西,也许就可以避免这次暴乱。

未曾想竟被宋钰听了过去。

只是原本赈灾之事到了他口中,却成了谋利的工具,心中半分善念都没有。

由此可见,不是我得到教养方式有问题,而是有的人,天生性子就恶劣。

我装作震惊的模样,缓缓点头。

眼瞧着他松了口气,而后离开,脚步轻松又自在。

12、 刚从县学走出来的时桉,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

疑惑的目光向我看来,出于对我的信任,对方才的事只字未提。

我拍了拍他不安的臂膀,开口解释:“他建议我提前存储一批粮食,棉衣,以备不时之需。”

是夜,我正在书房查看账目,时桉站在门外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声音有些犹疑:“父亲,前些日子,学堂休沐您带我去农庄那日,庄里的老伯也说今岁的气温与往年不同,怕是有一场暴雪,会遭灾。

当日您也在场,莫非王钰真是一个天才,连时令这方面都能看懂?”

我笑了笑,没有否定他刚才的言论,宋钰许是有了前世的经验,这一世确实有所改变,可说到底自私自利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

我沉声回道:“时桉,这个世上比我们优秀的学子会有很多,每个人擅长的地方都有所不同,我们不必艳羡,只要尽力而为,那么事与愿违也无妨,人生失意之事十有八九,有哪能事事都遂人愿,在为父心中,任何人都不及你的分量,你可明白?”

十三岁的时桉心中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听完我的话,重重的点头:“孩儿明白,只是孩儿认为,与获利相比,名声更为重要。

如果没有守护钱财的能力,即使我们富可敌国,都没有自保之力,反而容易引人嫉妒,若父亲以此事作为名帖,向县令示好,也可助我宋家声名更上一层楼。”

宋家有此麒麟儿,是宋氏一族的福气。

小小年纪,就胸怀大义,不一味愚善,进退得当,神思清明,未来必将不凡。

赞赏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脖子根到耳后,一片羞红:“父亲,您别这样看着我,吓人的紧,我刚才就是瞎说的,您别当真。”

这孩子眼光独到,又不缺手腕,未来必能独挡一方,带我宋家迈上更高的台阶。

略微迟疑,我便将身上的家主令牌拿了出来,眼神灼灼的看向他:“时桉,为父有一物,今日要交于你,你可愿接受?”

时桉在宋家生活了十年,自然知晓令牌的分量,后退一步,双膝跪地,声音朗朗:“儿愿接受父亲安排。”

我连连点头:“你是我宋青山唯一养在膝下的孩子,这些年来虽以养子的身份出入府门,但你的名字早已被我记入族谱,父亲对你只有两个要求,其一要心存善念,万事以民生大义为先,其二尽尔之力,保宋氏一族安稳无虞,你可能做到?”

时桉满眼泪光,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大声回道:“时桉以自身性命发誓,余生必尽时桉之力,护族人无恙。”

我急忙上前,扶他起身,连连赞叹好孩子。

相处的时日越久,越能发现,时桉这孩子冥冥之中和我有着解不开的缘分。

我不禁回想,上一世是否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是夜,月色如凉。

我躺在床上,恍惚中终于忆起为何会觉得时桉的面容这般熟悉。

清水县三年一试的乡试解元,就是这个孩子。

那时我有幸被邀请参加府城的晚宴,刚刚考取功名的时桉,一脸稚气的出现在晚宴上,与他人热情熟悉的模样格格不入。

他安静的坐在角落的位子上,不时夹着早已凉却得饭菜,吃上几口。

跟在我身后的宋钰一脸鄙夷,口中说着:“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还说什么解元,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

我神色不虞的瞪了他一眼,出口制止:“闭嘴,堂堂解元也是你这个无知小儿可以侮辱的,再如此言行无状,回府后去祠堂跪上一日。”

宋钰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着:“孩儿知道错了,日后不敢了。”

我回头望向角落的时桉,心中隐隐悔恨,当日若是收养了这个孩子,让他在家境富足,衣食无忧的宋府里生活,或许生活的就不会这么艰难。

饱经风霜一脸冷清的面容与如今天真烂漫的时桉重合在一处,我暗暗下定决心,日后要更宠着时桉一些。

他是个好孩子。

13、 过了几日,我又一次路过县学,一直等在门口的王钰迫不及待的向我跑来,眼神期盼的看着我说:“宋老爷,您终于来了。”

我装模作样的说着:“你是个好孩子,多亏有你的提醒,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消息的?”

他扭了扭手指,目光自信的说道:“宋老爷,算命的先生说了,我天生聪慧,可旺父族,钰儿不才,日后想跟在您身边。”

我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哦?”

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声音急切的看着我说:“您别误会,我就是,就是觉得您是个好人,收养我的那家人很不好相处,平日里根本不把我当儿子看,若不是我命大,早就见不到您的面了。”

我淡淡点头,沉声说道:“既如此,我便随你回一趟家看看。”

吩咐小厮守在书院外等时桉放学,我有些事情去办。

而后跟在王钰身后,同他回了如今收养他的人家,县城卖猪肉的王五,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无奈之下去慈幼院收养了王钰。

日子虽算不得多富足,但总能供他衣食无忧。

若是让他知晓视为亲子的王钰在外这般坏他名声,他又是如何心境,恐怕同我前世一样,恨不得从未收养过这个孽子。

王府在东坊的菜市场摆了一个档口,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吆喝声:“新鲜的猪肉,又肥又鲜,大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

直到我站在摊身前,他欣喜的看了眼王钰,小心翼翼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钰儿,今日下学怎的这般早,我不是说了,你不用过来这边帮忙,只管安心读书便成么。”

不等王钰回答,我已率先出声打断:“王五是吧,方才我去县学接儿子放学,你家这小子拦在我的马车前死活不在,非说要跟我回家当我儿子,还说你无事就虐打他,不把他当人看,可有这回事?”

王五当即爆了粗口,抓着王钰的肩膀,厉声责问:“钰儿,这位老爷方才所言可真?

这些话真的是你亲口说的?”

王钰用力挣脱他的束缚,据理力争:“难道不是吗?

这些年如果不是我有读书的天分,你早就拉着我来卖猪肉了,油腻腻的,你怎么不舍的让慧姐姐和你出摊,不就是因为我是你收养的么?”

蠢货,十足的一个蠢货。

猪肉摊王五听到这话,双肩无力的垂下,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五尺高的男儿当街痛哭:“原来这些年,你心中竟是这般想我,我夫妻二人辛苦将你养大,一心为你着想,只盼着你能有一技之长,未曾想竟叫你恨毒了我们,这样也罢,诸位邻里今日在此做个见证,王钰此人不忠不孝,日后不再是我王家之人,是死是活,再与我王家无关。”

王钰不屑的撕了衣袍的一边,扬声说道:“既然您已做出决断,日后我们父子恩断义绝,诸如此袍。”

围观的众人群情激奋,直说好一条中山狼。

13、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王钰毫不在意,满脸希冀的看着我问:“父亲,我们何时回府。”

我皱了皱眉,神色不耐:“你这小子,胡乱攀扯什么关系,我宋青山此生只有一个儿子宋时桉,可不是你这般忘恩负义之人。”

王钰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连声质问:“那您方才为何同意同我回家,找王五当面对质,不是想当面说清楚,收养于我么?”

我嗤笑一声:“这不是被你痴缠的紧,想找你家的大人说道说道,谁知道你竟是忘恩负义之徒,连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大的父亲都能污蔑,真是世道险恶,人心不古,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周围三三两两的嘲笑声顿时向王钰袭来,即使不再打算以后走科考的路子,说到底他也是个读书人,自是要脸面的。

更何况,当众被人指责,这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经验,当即掩面,挤开人群,向外奔去。

我离开前,给王五丢下了二十两白银,出言安慰:“你也不必太难过,这般狼心狗肺之徒,早点看清楚也是你的福气,总比老了以后,恩将仇报的好。”

王五感激的看着我,推拒着不肯收下银子,还往我手中塞了一大条肥美的猪肉,直说:“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您,是我和内人着相了,儿子女儿又如何,狼心狗肺都是枉然。”

回府的路上,我不禁想起前世宋钰找到亲生父母之后,三天两头跑去账房那儿支取银两,起初数目还少,十几二十两,之后却狮子大开口般几百几千两。

账房拒绝后,派小二邀我前去,有要事相商。

苦苦索要无果后,宋钰竟伙同他的父兄,半夜从后门潜回府中,将我绑在椅子上,用袜子堵口。

无论我怎样使劲都无法挣脱束缚,宋钰狰狞的笑脸在我眼前放大,手中用力捏着我的下巴,语气阴狠:“老头,别挣扎了,没用的,你说你早点给我银子多好,哪用的着受这些罪,这下好了,只能你为鱼肉我为刀俎,等拿了你的银子,你放心,我会留你一个全尸的,好歹养我一场。”

平日里我积攒的值钱物件都放在私库里,钥匙存放的地方也从未避讳过他,很轻易的就被他找到,直到火光蔓延,他都未曾回头看我一眼。

手段狠辣至极。

正陷在前世的回忆里无法自拔,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我掀开车帘,只看到王钰身影狼狈的拦于车身前,口中苦苦哀求:“宋老爷,求您救我一命,只要让我跟在您身边就好,我不求您待我如亲子,我只想帮您打理生意,助宋氏更进一步。”

我朝守候在车身前的小厮挥了挥手,让他带着王钰直接去县衙报案。

我闭上双眼,对身后传来的哭喊声置若罔闻。

行善有度,是我最后给你的体面。

14、 后来我从时桉口中得知,王钰之后上学的状态很不好。

时常带着一身伤走进学堂,平日里和他关系要好的那群孩子也对他拳打脚踢,恶言相向。

时桉问我,为何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同窗会在他遇到危难之后,转换成另一副模样。

我告诉他,世间知己甚少,大多利益使然,人生有一两知己已经足矣,本就不该抱有太多期望。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论是亲朋,还是好友都一样,同甘共苦本就是一种求之不易的奢望。

小家伙抱着我的胳膊,重重点头,而后低声说道:“时桉不会,时桉会一直孝顺父亲,努力读书,成为庇护宋氏一族的倚靠。”

傻孩子,父亲当然知道你的性子良善。

第二日,我送时桉去学堂的时候,再一次遇到了守在县学正门外的王钰。

他额头青肿老大一块,嘴角流着血痕,满脸希冀的看着我,打从心底盼望着我能救他脱离苦海。

我装模作样的问候了两句,只说:“同窗之间,难免打闹开个玩笑,怎的其他人就没有像你这般模样,读书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先苦后甜,你要慢慢经历,这都是人生必经的苦难啊。”

他一开始还想为自己辩驳,到了最后,落寞的点头,就连进县学的步伐,都比以往沉重了许多。

可如今无处可去的他,挨打受罚又岂是他说了便算的。

平日里被他欺负已久的那些同窗,翻身农奴把歌唱,每当夫子不在学堂上的时候,都会言语辱骂,棍棒相加,就连夫子看到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如今在清水县也算出了名。

如果不是以县试案首的名声进入县学,说不得早就被勒令退学了。

府试那天,我亲自护送时桉去府城参加举试,路上遇到了他们县学的学子,王钰一人跟在车队的末尾,较之前身形更加狼狈。

我无视他的目光径直向前走去,与山长寒暄,无意中从他口中得知,王钰这次能参加府试,是一对中年夫妻为他做了担保,跪在县学门前苦苦哀求,再给他儿一次机会。

浪子回头,为时不晚。

只可惜,他的亲生父母打错了算盘,这哪是一个金不换,这是夺人性命的恶鬼。

15、 事实果然不出我所料。

刚到府城,我便带着时桉与众人拜别,只待考场相见。

我于府城中有一处靠近考场的住宅,房子不大,寸土寸金。

为了替时桉着想,让他安心备考。

我没有提出邀请所有学子入住宅院的建议,人多眼杂,我能为了报复王钰拿时桉的前程开玩笑。

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派去看管王钰的小厮及时传回了话,他的亲生父母一家子都紧随其后,跟着进了府城,住在学子们租住的那家客栈。

商量着等考试那日,把泻药放入那些备考学子的吃食中,借此机会帮助王钰榜上有名。

果真险恶的一招。

我私下让小厮托府城的小乞丐趁人不注意给山长带去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信上将事情的经过说的清清楚楚。

并言明要将凶手绳之于法,以绝后患。

乡试前夜,正准备下毒的一家被众人抓了个正着,当即被扭送去了官府。

平日里言行粗鄙的秦氏一家大声叫嚷着认错了房间,不是有意害人,还心存侥幸能逃此一劫。

直到被打了二十大棍,棍棍深入皮肉。

秦家最小的儿子早已承受不住,将幕后主使之人秦钰招了出来,原来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甚至对秦家作出承诺,日后考取功名,绝对帮他们光宗耀祖。

乡试在即,却发生了这么一件案子。

府城同知当当下令,褫夺秦钰的秀才功名,并心思歹毒的秦氏一族即刻问斩。

那一届的乡试从未有过的严格把控,再无人敢心存侥幸。

考试结束之后,我带着神色不济的时桉回了宅院,沉沉的睡了一觉,一天一夜。

十日之后,科举放榜。

时桉名列首位,成为安国建朝以来史上最年轻的解元。

次年考取榜眼,官拜六品,带领宋氏一族迈入新的台阶。

作为他的父亲,我很庆幸,这一世收养了这样一个正直善良心存善念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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